▲ 章开沅先生(1926.7.8-2021.5.28)
5月28日,享誉海内外的历史学家、教育家,华中师范大学原校长、人文社科资深教授,华中师范大学中国近代史研究所创建人章开沅在武汉逝世,享年95岁。章先生一生致力于我国高等教育事业,在学术研究、大学建设、人才培养、中西文化交流、社会服务等领域倾尽心力,成就斐然。
5月28日,正在去上海参加会议的路途中,得知敬爱的章开沅先生仙逝,十分突然。我与先生同住一栋楼。去年在楼下见到先生,还很健康。现在的脑海里,先生的形象还定格在那一瞬间。
我自入学之后,便得知先生。先生因为辛亥革命研究的重大贡献而在学界享有盛名。对于我们这些踏入学术之门的后辈,先生是如神一般的存在,可望不可及。先生一直是我敬仰的学术大家,并激励着我的学术人生。
先生是近代史大家,但与我从事的学术机构比较接近。我留校后在科学社会主义研究所担任助理。我校的科学社会主义专业是高原先生开创的,在全国居于领先地位。科学社会主义研究所和章先生所在的近代史研究所,是学校为数不多的文科重点研究机构。章先生担任校长一职时,高原先生担任学校党委书记。据章先生回忆,他们之间的共事非常愉快。只是高原先生过早去世,没有像章先生那样直接培养出众多学生,形成“章门弟子”。
我是从农村和工厂底层考入大学的,由于性格原因,不擅长交流。从事学术工作后,一直未能直接接近章先生,但强烈感受到先生总是站在学术前沿,且对年轻人的用心提携和爱护。
1999年,华中理工大学(现华中科技大学)出版社为向国庆五十周年和新世纪献礼,推出《荆楚青年人文学者文丛》,我有幸入选。这一丛书由章开沅先生、夏振坤先生和陶德麟先生三位大家作序,充分体现了前辈大家对后学的爱护和支持。
▲ 《荆楚青年人文学者文丛》
章先生在序言中说:“他们幸运地成长于开放改革的新时代,因而能够在较好的环境以较高的起点开始自己的学术工作。他们的责任很重,承先启后,继往开来,对我省21世纪最初十年或二十年的学术态势的作用可说是举足轻重。”同时,先生也殷切期待:“但无论如何不能自满,自满乃是学者停滞的开端。做学问一靠勤奋,二靠老实,三靠谦虚。任何大学者的大成就,对于历史文化长河来说都不过是涓涓细流,而且不是任何人都具备涓涓细流的资格。”先生的序言至今读来,都感受到格外中肯,且铭刻在心。
2020年,我与章先生的弟子马敏教授有幸当选为继章先生、邢先生之后的人文社会科学资深教授。当学校人事部门将这一信息告知章先生后,先生给予了充分肯定。但我知道,无论是学问还是风范,我与章先生、邢先生都相距甚远。先生是学问与学品俱佳的大师,我至多是一个有学术追求但有诸多缺陷的学者。
本世纪初,学校改善教师住房条件。我有幸与章先生同住一个门栋,与先生面对面接触的机会多了起来。但因为我一直将先生视为高山,未能有更多机会直接向先生请教。即使如此,先生的学问和学品都激励着我。先生的回忆录出来后,专门签名送了我一本。我在阅读先生的回忆录时,得知先生参加过土地改革,专门让学生对章先生作专访,得到先生的欣然同意。这也是我们农村变迁口述史系列中最为珍贵的一部分。
先生年事渐高,还经常去办公室。我偶尔在门栋中遇到先生,在前面打开门,先生总是抱以微笑致谢。先生过了九旬,还自己去食堂打饭。每每看到先生硬朗的身体,一是由衷的高兴,二是敬仰大家的平和。正是这一点一滴的行为,塑造了先生德高望重的风范。这一风范是我辈永远无法企及,也永远向往的高山!
我所在的政治学科与近代史学科是学校的重点学科单位,也都是教育部重点基地。我与“章门弟子”的马敏教授、朱英教授是同一年代的人。两个学科的发展有着不同的风格。政治学科与现实距离近,问题导向明确,发展速度呈超越性,但行进过程中有些波动性。近代史学科的发展突出地表现为行稳致远,一直平稳地在向前发展。我想这一方面与历史学科注重师承关系相关,另一方面也与章先生这一精神领袖发挥着定海神针的作用相关。
▲ 2014年,章开沅在荣休大会上
无论是学问和人格,先生都是一部永远无法读完的大书。只有经过岁月的流逝,才能真正地体会到这一点。从学问看,章先生留下许多金句。比如,“历史是划上句号的过去,史学是永无止境的远航。”我在《关系中的国家》一书的第一卷中仅只引述了前一句,未能理解先生这一段话的完整意思,可见我未能真正读懂。
2017年,我想一心一意著书,将所有的职位都卸掉。当时包括校领导在内的许多人力劝,不宜一退到底,但我一意孤行。同年,与我同龄的马敏教授从学校党委书记卸任后担任近代史研究所所长,并得到章先生的支持。当时,我还不理解。现在看来,先生的确是高瞻远瞩。这也是近代史所行稳致远的重要因素。所以,对先生这本书不仅要读懂,还要读透,更要反复读!
先生是一座高山,虽难以企及,但永远向往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