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中山:致黃興書

孫中山:致黃興書

(一九一五年三月)

前由英士瀝陳近況,遲遲未得還雲,甚悵甚悵!

文關懷祖國,見於政府之專制、政治之不良,清夜自思,每用痛心!癸丑之役,文主之最力,所以失敗者,非袁氏兵力之強,實同黨人心之渙。猶憶鈍初死後之五日,英士、覺生等在公寓所討論國事及鈍初刺死之由。公謂民國已經成立,法律非無效力,對此問題宜持以冷靜態度,而待正當之解決。時天仇在側,力持不可。公非難之至再,以為南方武力不足恃,苟或發難,必致大局糜爛。文當時頗以公言為不然,公不之聽。及其後也,烈武、協和等相繼被黜,靜山觀望於八閩,組安反覆於三湘,介人復盤據兩浙,而分南方之勢,以掣我肘。文不勝一朝之忿,乃飭英士奮起滬濱,更檄章梓倡議金陵。文於此時本擬親統六師,觀兵建康,公忽投袂而起,以為文不善戎伍,措置稍乖,遺禍匪淺。文雅不欲於兵戈擾攘之秋,啟兄弟同室之鬩,乃退而任公。公去幾日,馮、張1[指馮國璋、張勳。]之兵聯翩南下。夫以金陵帝王之都,龍蟠虎踞,苟得效死以守,則大江以北,決不致聞風瓦解,而英士、鐵生亦豈至一蹶不振?乃公以餉細之故,貿然一走,三軍無主,卒以失敗。堯卿、海鳴難為善後,而如火如茶之民氣,於是殲滅無遺。推原其故,文之非歟?公之咎歟?固不待智者而後知之矣。

東渡以來,日夕共謀,非欲雪癸丑之恥,實欲竟辛亥之功。而公又與英士等互相齟齬,溥泉、海鳴復從而煽之,公不維始終之義,遂作中道之棄。離日以後,深虞失援,英士明達,復以函問,而公又置不與復。是公不復以同志為念耶?

二十年間,文與公奔走海外,流離播遷,同氣之應,匪伊朝夕。癸丑之不利,非戰之罪也。且世之所謂英雄者,不以挫抑而灰心,不以失敗而退怯。廣州、萍醴幾經危難,以公未嘗一變厥志者,豈必至今日而反退縮不前乎?中國當此外患侵逼、內政紊亂之秋,正我輩奮戈飲彈、碎肉喋血之時。公革命之健者,正宜同心一致,乘機以起。若公以徘徊為知機,以觀望為識時,以緩進為穩健,以萬全為商榷,則文雖至愚,不知其可。臨紙神馳,祈公即日言旋,慎勿以文為孟浪而菲薄之,斯則革命前途之幸雲〔也〕。1[本文提及的一些人物多用字號,其姓名依次是:陳其美(英士)、宋教仁(遯初、鈍初)、居正(覺生)、戴季陶(天仇)、柏文蔚(烈武)、李烈鈞(協和)、孫道仁(靜珊、靜山)、譚延闓(組庵、組安)、朱瑞(介人)、殷錚(鐵生)、孫武(堯卿)、何海鳴(一雁)、張繼(溥泉)。]

注釋:

據鄒魯編《中國國民黨史稿》(上海民智書局一九二九年十月出版)

*此函從日本東京寄往美國費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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