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中山:在東京中國留學生歡迎大會的演說

孫中山:在東京中國留學生歡迎大會的演說

(一九○五年八月十三日)

鄙人往年提倡民族主義,應而和之者特會黨耳,至於中流社會以上之人,實為寥寥。乃曾幾何時,思想進步,民族主義大有一日千里之勢,充佈於各種社會之中,殆無不認革命為必要者。雖以鄙人之愚,以其曾從事於民族主義,為諸君所歡迎,此誠足為我國賀也。顧諸君之來日本也,在吸取其文明也,然而日本之文明非其所固有者,前則取之於中國,後則師資於泰西。若中國以其固有之文明,轉而用之,突駕日本無可疑也。

中國不僅足以突駕日本也。鄙人此次由美而英而德、法,古時所謂文明之中心點如埃及、希臘、羅馬等,皆已不可復睹。近日阿利安民族之文明,特發達於數百年前耳。而中國之文明已著於五千年前,此為西人所不及,但中間傾於保守,故讓西人獨步。然近今十年思想之變遷,有異常之速度。以此速度推之,十年、二十年之後不難舉西人之文明而盡有之,即或勝之焉,亦非不可能之事也。蓋各國無不由舊而新。英國倫敦先無電車,惟用馬車,日本亦然。鄙人去日本未二年耳,再來而迥如隔世,前之馬車今已悉改為電車矣。謂數年後之中國,而仍如今日之中國,有是理乎?

中國土地、人口為各國所不及,吾儕生在中國,實為幸福。各國賢豪,欲得如中國之舞台者利用之而不可得。吾儕既據此大舞台,而反謂無所借手,蹉跎歲月,寸功不展,使此絕好山河仍為異族所據,至今無有能光復之,而建一大共和國以表白於世界者,豈非可羞之極者乎?

西人知我不能利用此土地也,乃始狡焉思逞。中國見情事日迫,不勝危懼。然苟我發憤自雄,西人將見好於我不暇,逞敢圖我。不思自立,惟以懼人為事,豈計之得者耶?

所以鄙人無他,惟願諸君將振興中國之責任,置之於自身之肩上。昔日本維新之初,亦不過數志士為之原動力耳,僅三十餘年,而躋於六大強國之一。以吾儕今日為之,獨不事半功倍乎?

有謂中國今日無一不在幼稚時代,殊難望其速效。此甚不然。各國發明機器者,皆積數十百年始能成一物,仿而造之者,歲月之功已足。中國之情況,亦猶是耳。

又有謂各國皆由野蠻而專制,由專制而君主立憲,由君主立憲而始共和,次序井然,斷難躐等;中國今日亦只可為君主立憲,不能躐等而為共和。此說亦謬,於修築鐵路可以知之矣。鐵路之汽車始極粗惡,繼漸改良,中國而修鐵路也,將用其最初粗惡之汽車乎,抑用其最近改良之汽車乎?於此取譬,是非較然矣。

且夫菲律賓之人,土番也,而能拒西班牙、美利堅二大國,以謀獨立而建共和。北美之黑人,前此皆蠢如鹿豕,今皆得為自由民。言中國不可共和,是誣中國人曾菲律賓人、北美黑奴之不若也,烏乎可!

所以吾儕不可謂中國不能共和,如謂不能,是反夫進化之公理也,是不知文明之真價也。且世界立憲亦必以流血得之,方能稱為真立憲。同一流血,何不為直截了當之共和,而為此不完不備之立憲乎?語曰:「取法於上,僅得其中。」擇其中而取法之,是豈智者所為耶?鄙人願諸君於是等謬想淘汰潔淨,從最上之改革著手,則同胞幸甚!中國幸甚!(下略)

注釋:

據《民報》第一號(東京一九○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出版)過庭(陳天華)《紀東京留學生歡迎孫君逸仙事》

*這是孫中山在日本東京建立中國同盟會一星期前的演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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